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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第四章 西南联大的精神家园

第四章 西南联大的精神家园

国立西南联合大学要览

一、学校沿革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平津陷于倭寇,北方各大学南迁,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奉教育部命于长沙联合筹设新校,定名为长沙临时大学。以北京大学校长蒋梦麟、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湖南教育厅长朱经农、湖南大学校长皮宗石,及教育部代表杨振声等为临时大学筹备委员会委员,于十一月一日筹备就绪。理、法商、工三学院在长沙韭菜园圣经学校,文学院在南岳圣经学校分别上课。迄年终首都沦陷,武汉震动,乃西迁入滇。大部员生步行,于二十七年二月二十日离长沙,四月二十八日到昆明。并奉教育部命,改校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仍由三校校长为常务委员主持校务,于五月四日恢复上课,租借蒙自海关旧址等地为文、法商两学院校舍,租借昆明西门外昆华农业学校为理学院校舍。并租借昆明拓东路迤西会馆、全蜀会馆为工学院校舍。总办公处则设于城内崇仁街四十六号。同时在城西三分寺附近购地百二十余亩建筑校舍。是年夏以文、法两学院远在蒙自,管理不便,并奉教育部命增设师范学院,因此又增租西门外昆华师范学校、昆华工业学校,并向云南省政府商借城内昆华中学南院、北院为校舍。师范学院即设于昆中北院,以南院为女生宿舍。文、理、法商三学院则分别在农校、工校等处上课,总办公处则迁设于才盛巷二号。二十八年春复为办事便利计,迁至昆华工校。是年夏,新建校舍落成,勉敷理、文、法商三学院之用,并恢复各科研究所,仍由北京、清华、南开分别办理,以存三校之旧。二十九年夏工校租约届满,迁总办公处于昆中南院。是时安南屈服于倭寇,云南戒严,奉教育部命于四川叙永筹设分校,置一年级生于分校上课,以备万一。是年冬,昆中南、北两院被敌机炸毁,复将师范学院迁入工校,总办公处迁至新校舍。三十年夏,以昆明局势稍稍稳定,复将叙永分校结束,另租昆华中学新校址一部为一年级生课室及宿舍。八月中新校舍又遭敌机轰炸,旋赶即修复,十月初仍得按期上课。自去冬以来,因空袭渐少,省立各校陆续迁回昆明,至今夏昆中新校址及昆工之一部均须让还,而本年学生人数较去年复稍有增加,校舍支配遂更感困难。去年曾有于距城五里之龙院村附近购地另建师范学院校舍之计划,嗣以经费无着,而年来工料价目又复大涨,盖亦难望进行矣。

二、行政组织

本校行政由常务委员主持。遵照部章分设教务、训导、总务三处。教务处分设注册组及图书馆(兼理讲义印刷事宜)。训导处分设生活指导,军事管理,体育卫生三组(设校医室)。总务处分设文书、事务、出纳三组。

三、校舍及设备

本校仓促迁滇,员生众多,值当地各学校疏散至各县,乃得租借应用,同时并购地鸠工赶筑新舍,其间因租约及敌机轰炸等等关系,仅工学院始终设于拓东路迤西及全蜀、江西三会馆内;此外,各学院屡经播迁,二十八年夏自建校舍落成,文、理、法商三学院乃有稳定校舍。自总办公处迁入新舍后,全校重心,亦移于此,计占地一百二十余亩,位于昆明大西门外,负山附廓,远隔市廛,地既清静,宜于读书。图书馆即设于此,阅览室可容八百人,拓东路工学院分馆阅览室系一会馆大殿改造,可容四百人,师范学院分馆可容二百人。分设于各学院之专门期刊室,每室可容三五十人不等。截至三十年底自购藏书,计中文书籍二万九千七百余卷,两文书籍一万二千一百余册,其中大部分系三校藏书迁运来滇供本校利用者,其余系在湘滇就地采购及由国外购来或经外人赠送者。至于理工方面设备,本校成立时,曾得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补助十万元。又管理中英庚款委员会补助二十五万元,用于理工设备者约二十万元。是时物价尚未上涨,海外交通未受阻隔,本校得以购备急需之物品,嗣后三校运滇之仪器机械已有相当数量,加以本校历年经常费内陆续增购者,以较三校原有设备虽相去甚远,尚能勉敷教学之用。各系实验室自新校舍落成后,亦粗具规模。工学院学生所需实习工厂,则就租用之会馆房屋,商得业主同意,加以改筑,一切设备,皆由理工设备设计委员会负责筹划。本校成立之初,每年预算保留百分之二十作添置图书设备之用。近两年来一因海外交通断绝,一因物价腾涨,薪津、办公各费常感不敷,不得不将设备预算酌为匀减。此亦目前权宜之办法耳。

四、院系情形

本校现设文、理、法商、工、师范五学院,计分二十六系。工学院附设电讯专修科,师范学院附设初级部(详见附表)。三十一年度注册学生,计男二千四百五十一人,女三百二十七人,共二千七百七十八人。(梅注:“此数最后尚有增加,请与注册组核对。”)分院统计文四百一十二人,理三百二十二人,法商八百九十一人,工七百八十四人。师范二百七十六人,先修班九十三人,研究所六十人,各院系教师计文七十七人,理一百零六人,法商四十二人,工七十三人,师范三十六人,连同先修班及各系共同修习之体育军训等教师共计三百五十八人。历年毕业生共计五百八十一人(三校旧生在联大毕业者未计入),除入研究院深造者外,大都服务于军政学及各实业机关。每届暑假,各界纷纷来函征用,供不应求,尤以理工两院毕业生为甚。然本校各科研究所系由三校分别办理,已见上述,现设科部,计文科研究所,设有:(一)中国文学部;(二)外国语文部;(三)历史学部;(四)哲学部。理科研究所设有:(一)算学部;(二)物理学部;(三)化学部;(四)生物学部;(五)地学部。法科研究所设有:(一)法律学部;(二)政治学部;(三)经济学部;(四)社会学部。工科研究所设有:(一)土木工程学部;(二)机械(附航空)工程学部;(三)电机工程学部。

五、学生生活

本校学生大多数来自战区,生活至为艰苦。全校学生二千八百余人,持贷金及补助金生活者,达十分之七八。但贷金仅勉敷膳食。年来昆明物价高涨,以较战前约在百倍以上,各生必需之书籍纸笔以及布鞋等费,最少限度亦月须二百元左右。惟在艰难困苦中,反易养成好学勤读之习。每值课后,群趋图书馆,宏大之阅览室,几难尽容。其经济来源完全断绝者,率于课余从事工作,稍获酬报,以资补助。

学生团体主要者为学生自治会、三民主义青年团及各系学会、各级级会,此外尚有临时组织之各种学术讨论会。每每敦请学者名流做公开讲演,对于社会服务,亦颇能尽力,如举办平民夜校、兵役宣传、防空宣传、征实宣传等等,成能利用余暇,尽力以赴。又因年来社会上对于话剧已有相当爱好,复经有识者提倡,本校学生对于话剧兴趣亦颇浓厚,曾于募损劳军时上演数次,颇得好评。对于劳作方面,亦渐知重视,除分任清除校园外,并于校中隙地芟夷草莽,种植蔬菜,以佐餐食。则于训练之外,兼得补助生活之益也。

六、学术研究

本校播迁来滇,三校旧教员大多随校南来。虽在颠沛流离之中,并受物价高涨影响,几至饔飧不继,然对于学术研究,仍一本旧贯,不稍懈怠。各教员研究所得,除由三校学术刊物量为发表外,并在本校各学会公开演讲,或将稿件分送中外各杂志刊登,以昆市纸价昂贵,印刷困难,未能自行出版。又如冯友兰教授所著《新理学》,金岳霖所著《论道》,华罗庚教授所著《堆垒素数论》,许宝騄教授所著《数理统计》论文,陈铨教授所著《野玫瑰》等书,已由教育部学术审议委员会审定给奖。此外呈送著作尚在审议中者复有多人。又如北京大学出版之四十周年论文集,清华大学出版之三十周年纪念学报及《社会科学》《工程季刊》——理科论文在沪印刷者,因太平洋战起未能完成——虽所收各不过二三十篇,要以见诸君数年来努力结果之一斑耳。

1942年12月

附:西南联合大学教学、行政机构系统表

1942年12月

关于航研所事

案查本校在南昌设立航空工程研究所,迭蒙贵会指导,并拨给经费,以利进行,实深感荷。该所本年度预算书,前经连同研究工作报告,抄陈贵会,蒙委员长本年六月二十四日电谕开:“铣电诵悉,南昌航空研究所准予补助十八万元,希知照”等因,当于七月间向贵会领到第一期协款洋四万五千元。现当全面抗战开始,我空军忠勇将士,在贵会训导指挥之下,屡建奇功,扫除敌氛。凡我国人,咸深感佩。本校南昌航空工程研究所之筹设,本为应国家航空发展之需要,今夏特约世界航空工程权威冯·卡门 博士来华,对于研究工作切实指导。七月中旬,复蒙委员长及秘书长面嘱积极进行。当此国家需要迫切,敢不益加努力,以副国人之望。兹将该研究所最近工作情形略述如下:

一、航空研究风洞之土木工程,现正加紧进行,虽在敌机轰炸威吓之下,未尝稍懈,预计两个月后可以完工,其他机件运到后即陆续装配。

二、航空研究所教授华敦德(美籍) 、马桂连 、秦大钧 、林同骅等现正协助贵会第二修理工厂设计某种驱逐机,以便实际制造。

三、本校航空组教授、学生,现已蒙贵会电准,借用航空机械学校房屋在南昌授课,他校学生亦可借读。

以上三项,对于航空研究及设计制造、训练学生同时进行,期以最大之努力,收最大之效果。惟经费方面,本校因战事影响,收入紧缩,而航空工程研究所工作又不容中途停顿,拟恳贵会仍照委员长原批之数,按期补助,并请将第二期协款四万五千元即日赐拨,实为公便。除本校工学院顾院长毓琇 携带印领前来贵会面洽领款外,相应检送“请领第二期协款申请理由书”,函请贵会查照,即予赐拨,以利进行,并祈见复为荷!

此致

航空委员会。

校长 梅贻琦

1937年11月

关于“特研所”事(一)

案查本校前与贵会商定特种研究合作办法,并蒙贵会慨允拨助经费在案。现无线电研究所工作已在汉口、长沙二处积极进行。汉口方面,真空管实验室业已设备完成,现正着手制造真空管,以利军事通讯之用。贵会电气室一部分人员及仪器,最近亦因首都工作困难,迁入本校汉口无线电研究所,共同合作,收效当更可观。长沙方面,现在一面从事短波无线电之研究,一面训练电机、物理两系学生,注意于无线电之实用。现专任研究之教授,计有任之恭博士、孟昭英博士、叶楷博士及范绪筠博士等,均已到所工作。汉口方面除与贵会电气室技术人员合作外,并得华中大学卞彭年及……教授之协助。长沙方面,兼有北京大学教授朱物华博士及南开大学教授张友熙硕士加入研究。此外贵会电工器材厂蒋葆增先生处亦曾取得联络。当今全面抗战开始之时,无线电之研究,实觉刻不容缓。惟本校近因战事关系,经费来源紧缩,而无线电研究所创办伊始,需款尤多,拟恳贵会依照补助本校无线电研究所经费半数之原议,拨给本年度补助经费,以利研究,而便进行,不胜公感。除派本校工学院顾院长毓琇携带印领前来贵会面洽领款外,相应函达,请烦查照,即予赐拨,并希见复为荷!

此致

军事委员会、资源委员会。

校长 梅贻琦

1937年11月

关于“特研所”事(二)

敬启者。敝校为求对于我国人口及相关问题获得研究技术及搜集材料,以便对于政治、经济及社会的建设有所贡献,并期为辅助学术的研究作试验的调查工作,乃于迁滇之始,设立国情普查研究所,并选定贵省呈贡县为人口普查试验区,业于民国二十七年组织顾问委员会,聘请贵省行政长官为名誉顾问,计有:省政府秘书长袁丕佑、绥靖公署秘书长赵宗瀚、前任民政厅厅长丁兆冠、现任民政厅厅长李培天、教育厅厅长龚自知、建设厅厅长张邦翰、财政厅厅长陆崇仁诸先生,以期多获指示,俾利推行。随即商请民教两厅分令呈贡县政府,合组人口普查研究委员会,除聘本校教授数人参加外,并聘前任呈贡县县长李晋笏、现任县长李悦立两君及敝校国情普查研究所所长陈达为常务委员,主持该县普查工作。该会成立以来,其工作已告一段落者,计有呈贡县人口普查,并已出报告一种,名曰“呈贡县人口普查初步报告”,兹特随函奉赠一册,敬希察收,不吝赐教。至呈贡县农业普查调查工作,已于今年春季完竣,其材料现正在整理中。人事登记工作已于民国二十八年九月在呈贡县二十七乡村试办,业于今年二月推及全县。兹因性质上之需要,或须于短期内将上项普查工作扩充于邻县,用特备函奉达,尚祈贵省政府查照,惠予指导,俾利进行,无任企幸之至!

此致

云南省政府。

校长 梅贻琦

1940年

附:清华大学国情普查研究所拟办呈贡县实验工作大纲、目的及办法

(一)实验的初步工作

(1)社会调查(包括人口普查):

(甲)试验近代式的人口普查;

(乙)供给战时及平时行政的一部分事实。

(2)人事登记:

(甲)生育登记;

(乙)死亡登记。

(3)农业普查:

(甲)土地利用的情形;

(乙)农作物及食粮的生产及运销情形。

(二)材料整理的方法

(1)由中外流行的统计方法里,选择最重要的数种,每种算出结果,以资比较及研究,特别注意下列各点:

(甲)可靠程度;

(乙)计算员的人选及人数;

(丙)计算及整理所需的时间;

(丁)整理的经费。

(三)实验目的

(1)有些事实的搜集,对于云南省政府及中央政府的行政,有适当的需要,如:

(甲)壮丁的选拔;

(乙)选举的推行;

(丙)租税的举行;

(丁)义务教育的推行;

(戊)公众卫生的推广;

(己)贫穷的救济。

(2)有些方法的试验,是搜集前述事实的必要工作,特别关于:

(甲)可靠性;

(乙)经费;

(丙)人才的训练与利用。

(四)为实现上述目的,最有效的办法是政府与学术机关的合作,前者负行政及推动的责任,后者负技术及经济的责任。

(1)政府与学术机关的合作,国内他处的前例已日见其多,如河北的定县及山东的邹平县。

(2)今略述资源委员会(包括金陵大学)与江苏句容县的合作如下:

《试办句容县人口农业总调查报告》第一部第二节调查以前的筹备(第一段):

“我国行政区域,最小为县。此次试验调查,亦以县为试验范围,以图行政上之便利。句容县的财力人力,在江南各县可算中等;距离南京,亦不为远;粮食生产的情形,也还复杂。进行此县调查,既合试验目的,且便于工作进行;所以在试验调查计划中,即拟定句容为施行调查之地点,并为办事手续上便利起见,特函商江苏省政府指令句容县自行清查全县农业状况,本会即以政府聘请名义,主持其事。时句容县长为许荣氏,对于此项工作深具热心,遂于一月十日起开始进行。”

(3)为本次试验的方便,最好请民政厅令呈贡县与鄙所合作,由呈贡县负行政及推动的责任,由鄙所负技术及经费的责任。

1940年3月

给西南联大电讯专修科的题词

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电讯专修科第一届毕业生:

电讯工程为沟通声气传播消息之利器,其在军事上之为用尤属重要。诸君在科两年,粗具根底,今后望各本其所学,应用而宏大之,则于国家抗战建国之贡献岂浅鲜哉!诸君勉之。

梅贻琦 题

1940年6月

关于联大校舍被炸的启事

谨启者:二十九年十月十三日,敌机袭昆明,竟以联大与云大为目标,俯冲投弹,联大遭受一部分损失,计为师范学院男生宿舍全毁,该院办公处及教员宿舍亦多震坏。缘该院校舍系借省立昆华中学之一部,房屋稍旧,而环学校四周,落弹甚多,故损毁特巨。清华在西仓坡之办事处前后落两巨弹,幸该房屋建筑尚坚固,仅玻窗、屋顶有相当损坏。本校在办事处自建一防空洞,原为存储重要卷宗,筑在屋之后身荒园内,而屋后所落之弹,即紧逼此洞,遂全部震塌,经发掘后,物件受损不大,卷宗完好,惟有工友二人,平素忠于职守,每值警报声作,均不外出,愿留看守,是日匿避该防空洞内,竟以身殉,实堪惋惜。外此全体同人及眷属与联大全体师生,均各无恙。联大翌日照常上课,本校办事处即将整理过去工作,部分迁移乡间办理,其他部分,均恢复常态矣。近日辱承各地友朋,函电纷来,备致慰问,谨将经过情形,略述如上。总之“物质之损失有限,精神之淬励无穷,仇深事亟,吾人更宜努力”。此二十八年校庆日贻琦所书以自勉而与同人共勉者,今仍愿由此义,敬为我亲爱友朋告焉。

梅贻琦谨启

1940年10月

关于“一二·一”惨案在记者招待会上的讲话

昆明各校学生自上月二十六日起罢课,实为至不幸之事。关于此事经过真相,联大教授会曾经发表声明。其内容追溯事起之初,由于云南大学、中法大学、英语专科学校及本校四大学学生自治会于十一月二十五日晚假本校校址召开时事讨论会。当日上午,本校及云大当局曾特应党政当局之邀约,面告此种开会,过去常有其事,向未发生事端。但在该会开始前一二小时,本校又接到云南省政府及云南警备总司令部会衔公函内开“查目前集会,均须事前请准,始得举行,顷悉云大、联大、中法、英专四大学学生自治会发起演讲会,于本日下午六时半在云大致公堂举行,欢迎各界人士前往参加,此种集会,并未先行请准,应即停止举行,以免影响治安,希即转知贵校学生自治会遵照为荷”等语。本校认为学生在校内集会,过去情形良好,且当日上午曾与当局说明,似无劝阻之必要。不意当晚该会进行中,突有枪声四起,流弹横飞,幸学生持以镇静,未肇事端。及散会后,参加者又为军警所阻,至深夜始得通行。翌日本市报纸载有昨晚联大附近匪警之消息。因此群情愤慨,本市中等以上学校学生遂相率罢课,要求地方当局查办前晚负责开枪之人员,并收回与中央法令相抵触之禁止集会之禁令。罢课后,本校当局一再晓谕学生,劝令复课,预计本月三日可以上课。至三十日,复有便衣暴徒闯入云大及中法校内,捣毁校具。当日学生出发,在外说明罢课,呼吁和平,比遭暴徒痛殴及枪击,学生亦有被拘入宪兵驻在所者。当晚学校当局又复告诫学生,以后勿再出校,免生意外。乃本月一日晨十时许,即有身穿杂色制服者数十人,并有佩带领章符号者,手持木棍扁担,呼啸冲入云大校门,捣毁器物。少顷,本校新校舍门前,陆续到有百余人,佩有第二军官总队符号,以木棍石子向校门进攻,以致发生互殴情事。暴徒手持手榴弹预备投掷者,为本校教授高崇熙所见,立劝队长加以阻止,该队长颇明大义,即将该手榴弹夺回,掷向南区校舍外。时有南菁中学于再先生,来到本校理发,被阻于门外,先遭暴徒殴伤头部,复被弹片中伤,当晚身死。学生遭毒打受重伤者十余人,本校教授袁复礼适在南区校舍,冒险劝阻,亦被殴打数棍。同时复有暴徒四五十人,或御制服,或穿便衣,由某团部某干事率领,先到本校附中捣毁门窗牌告,并毁坏捐款箱,劫去捐款,中学生见状躲避,幸未伤人。该暴徒继往本校师范学院,强行闯入,先在饭厅前掷手榴弹一枚,学生闻声避入隔壁工校内,初未伤人。及暴徒等已退去,学生反身关门,暴徒复反身将门打破,掷手榴弹二枚,当场炸伤学生多人,内本校学生李鲁连,即时中弹倒地,昆华工校十七岁学生荀极中(即张华昌)头部受重伤,本校女生潘琰,头部胸部受重伤,均于当晚死命。本校员生闻变,前来救护,并将死伤同学抬至云大医院,当时复有大队暴徒跟踪而至,将甫自医院退出之学生包围毒打,其中本校学生高金堂受重伤,该暴徒等更劫去钢笔手表及学生证等物。下午二时许,有身穿灰色制服及便装暴徒六七十人,由一身材高大服黑衣者领导,闯入本校工学院办公处教职员宿舍,任意捣毁校具,破坏门窗。本校教授马大猷、钱钟韩及教员牟光信出面劝阻,即遭毒打,暴徒临去时,复将校警所持之步枪两支带走。早在当日晨六时,即有暴徒六七人,闯入工学院学生宿舍,时学生尚未起床,幸无死伤,暴徒只破坏门窗牌告而去。总计本月一日暴徒在本校散在四处之各学院及附中所肇事端,共有五起,而师范学院所遭事变最为惨重。以上所述多节,为是日惨案经过情况。就调查所及,当日员生被殴杀者凡二十九人,计立时死命者一人,逾时死亡者三人,受重伤住院者十一人,轻伤者十四人。综观惨案经过,自非偶然事件。查当时地方最高当局于惨案形成期内,实总揽当地军政大权,对于学生集会,施以高压,应负激成罢课风潮之责任。事件发生后,本市报纸对于罢课实际情形及暴徒殴杀员生事件未获有正确之登载,学生情绪之被抑,无可告诉,其悲愤概可想见。查惨案发生时,军队有驻扎于大西门城楼者,离本校不过数步,对暴徒之呼啸杀人,达数小时之久,学生等之惨号呼救,绝无不闻之理,而该处军队事实上竟未出而阻止,更无当场拘捕凶手之事。复次,暴徒于分批至各校杀害师生后均高呼口号,游行过市,军政当局对于各校学生校内集会尚加干涉,并颁禁令,何以对于暴徒结队杀人,叫嚣过市,置若罔闻。此种矛盾措施,更足以证明该暴徒闯入学校,捣毁校具,殴杀学生,实为当时军政当局之责任。自惨案发生以来,此间教育界人人自危,觉随时随地均有横被殴杀之可能。本校教授会于惨案发生后,即成立一法律委员会,根据法律,向政府有关部门提出法律上之控诉,以维法纪,并发表事变经过。现在中央对于此次事变负责之当局,已有初步之处置,并经各方面努力调停,学校已渐恢复常态,所以请诸位先生转告社会,以明此次事变经过之真相。

1945年12月26日

附:昆明西南联合大学校友会为母校遭受枪击屠杀惨案敬告全国同胞书

我们非常骄傲是西南联大的学生:

西南联合大学诞生于兵凶马乱之际,一再播迁,终久停息于西南最大的都市——昆明。它的诞生虽说偶然,但无形中原就有一种传统凑合的力量,没有这种传统,即使能够凑合,绝不能持久。这传统就是北京大学的“自由”,清华大学的“民主”和南开大学的“活泼”。缺乏民主的自由,固然等于具文;没有自由的民主,当然也不可能。民主与自由如果缺乏活泼的精神,必流于消沉松懈;但活泼的精神,假如没有民主和自由的支持,蓬勃热烈的生命力也就无从产生。只有三者融合之后,才能相得益彰,而后有发扬,有创造。

九年了,联大究竟造就了多少人才?究竟对国家有多少贡献?我们实在无法用数字表达出来,也难用世俗的方法予以衡量。但是九年中,它却能维持一个学术的水准,它确实能维护着优良的研究学术的作风,而始终未尝低落或向坏的方面变更,这水准使中国在艰苦的战争中依然在国际上博得不少声誉,这作风保证了中国学术进步的可能。在各个部门都趋于腐化的这些年月里,对祖国的前途,我们永远不肯绝望,就因为有这一座学府作砥柱于中流,它虽然像日食时的太阳要被浮云所掩遮,而光明则始终未曾熄灭,永远保持着它普照的热力——那就是中国的希望。

我们非常骄傲是西南联大的学生:

在长期的战争中,联大的师生都生活在苦难的日子里,贫困笼罩着一切,营养的不良,衣衫的褴褛,书籍仪器研究工具以及居屋都是奇特的困难、缺乏,憔悴、衰颓、死亡,世局国难的苦闷,社会的辛酸……这种种人间的不幸,不断地连续地打击在他们的身上,而他们依旧坚贞不易,在继续一个永远不会终止的工作——真理的追求。

我们非常骄傲是西南联大的学生:

多少人误解了联大,联大的外表是多么贫乏和零乱呵!然而,唯其贫乏,才养成一种刚毅自信的精神;正因为零乱,便产生自由独特的思想。这种精神和思想,虽然显得松懈,却蕴含着无比的力量和沉默自动的作风,在沉默中透视了事物的真相,并分辨出是非,益之以自动,所以在不期然之中,几年里曾经干过许多轰轰烈烈的事情——向贪官污吏进攻,向法西斯的恶势力宣战,联大的阵容是整齐而强壮,联大的师生的言行,不但突破了郁积的窒息,而且振奋了全中国的视听、人心。

我们应该骄傲是西南联大的学生:

联大是学术的权威,是民主的堡垒。这是什么力量在迫使?是什么力量在支持?不是的,这完全不是被动的,不是勉强的,而是一种充溢的内在的浩气在警惕在策励联大的师生要去完成一个任务。这种充溢的浩气,正是我们中国文化的精华,它恰像西方苦行修道的精神。我们说:中华民族的伟大,中国文化真正值得推崇的地方,便是这种精神,和对于这种精神的能够吸收和发扬,绝不如世俗所争道的在繁文缛节。于今,当精华快尽,民族活力被遏制得将衰的时候,硕果仅存的契机,是通过这座学府,让精华与活力能恢复而传递于无穷,中国的危机才能因之而得挽救。

我们怎能不感到悲愤,怎能不感到沉痛,面对着垂危的祖国,我们已看够了贪污腐化,看够了人民的苦痛和独裁作风的横行,我们正等待着胜利会给中国带来一些幸运,胜利会使中国走上进步的道路,但是直到今天,我们还没有得到这些,相反地只是更加倍的贪污腐化,更加强了人民的苦痛和法西斯的倾向,胜利带来的不是幸运和进步,竟是毁灭!

在这样反动的时代,全中国都已被遏制得没有声音,联大当然也不容许例外,只是为了联大的声名和地位,在重重阻击之下,联大勉强保持了一点呼吸的自由。然而这种自由,也不允许长久,恶势力的魔手,终因向民主堡垒挑战,威胁利诱都宣告失败,集团的屠杀逮捕,便公开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展开。军阀党棍利用武力和特务的支持,不顾一切法纪舆情,毫无人性的向我们的母校的师生毒辣的进攻。我们找不出任何理由,可以原谅军阀党棍们这种无耻的兽行。这一个具有光荣传统的学府,不被爱护,反被捣毁;学府优良的作风,不受鼓励,反要予以摧残。两三千师生的生命没有保障,民族危机唯一的契机要被消灭,在暴力的前面,学术等于粪土,学府尊严完全扫地。自由研究、讨论被视作反叛。呼吁民主和平被当为异端。在暴力施展者的眼里,人应该都是驯服豢养的畜牲,人不应该有独立自尊的人格。暴力施展者希望人只有服从,没有反抗,希望只有盲信,没有怀疑,人顶好都是麻木不仁的动物。于是联大的精神,自然为他们所痛心疾首。他们相信暴力可以统治一切,暴力万能,暴力便依着次序由别的地方移到联大。

然而,联大不是这样驯服的畜牲。联大的精神与暴力者的希望完全相反。在联大里,自由研究自由讨论是教育主要的方法;尊重个性尊重人格是教育重要的目标。在联大里,没有强迫,只有诱导,没有盲从,只有信仰。联大存在于现实里,联大的师生绝不能无视现实里一切变动。联大的精神使每一个联大的师生绝不甘于麻木不仁。联大的存在和光荣的获得,既是依靠自由民主和活泼的传统,联大的师生绝不自私独占这全国人民所羡慕的传统,这传统必须普及全中国。联大是民主的堡垒,但这堡垒绝不能长期局限于联大的围墙之内,这自由呼吸的空气,必须散播全中国。

中国人民在痛苦中正在呻吟待救,中国的国运已濒于垂危,联大的师生已无法再沉默等待,对当前的危局必须提出主张,提出呼吁。没有问题的,军阀党棍们不能允许这类声音出现。

就在三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反动者于早晨滥用权力颁布禁止人民集会游行的非法命令,下午武装干涉联大、云大、中法大学及英专四校经常举行的时事座谈会。学生为了减少纠纷,临时把会场由云大转到联大,当晚会正在严肃的空气中进行的时候,联大四周已被军警包围,交通已被断绝,枪炮之声大作,流弹横飞于会场之上,近万的昆明学生在悲愤的心情中,俯地听讲,会议终于在反内战歌声中结束。

二十六日清晨,昨晚那一群纯洁爱国的青年和教授,在中央社的电讯中,竟被诬为土匪,这种限制自由诬蔑人格的无耻言行,立刻掀起了学生的愤怒,昆明学生以行动争自由,以罢课向恶势力表示抗议。

我们郑重声明,昆明联大校友会站在公正的立场,秉爱护祖国爱护母校之忠忱,完全同意昆明学生这一坚决的措施,并愿政府立即循合理的途径,采纳学生的意见,以谋解决。

然而,昆明军政当局的回答,不是调协,而是更残暴卑劣的手段,利用新闻,利用金钱,进行种种污蔑收买分化的勾当,更进而指使特务沿街殴辱、逮捕为和平民主而工作的学生,并用“赤匪”一类词句来污蔑青年。

十二月一日这批伪善的“革命”军人政客,用了超越一切历史上暴君的凶恶手段,大批军队特务分区地向各个学校同时展开屠杀枪击,我母校本部被手榴弹炸死一人,重伤十余人,轻伤不可数计,袁复礼教授也被殃及,校舍被毁。师范学院被手榴弹炸死三人,轻重伤数十。工学院也被捣毁,马大猷教授因劝阻也遭痛打。附中校舍也于同时遭到同样的命运。

如是一个争取和平民主的运动,在军阀党棍的主使下遂演成为一个惨案,就是“一二·一”惨案。这个惨案之残酷,史无前例。在军阀党棍滥用权力滥用武器之下,法纪荡然,学府尊严、青年的血肉遭受牺牲,中华民族硕果仅存的一点优良传统,也要遭到迫害。

我们,昆明联大校友会,对这一惨案的造成,感到衷心的愤怒。我们绝不容许恶势力继续存在,这种兽行继续滋长。我们悲痛,我们伤感,为了母校师长被殴辱,为了母校兄弟被屠杀。我们特别痛心中国走到民主的道路竟如此之艰难,不见于北洋军阀时代的事件都是今日演出,这充分地证明了没有民主没有法治的流弊,也证明了昆明学生运动的正确和必要。

然而,我们应该骄傲,我们是联大的学生。

母校弟兄姊妹们那种英勇战斗的精神,赤手空拳,不畏武器,不怕强暴,只为了正义和公理,敢于和军阀党棍搏斗,为了民主与和平、勇于牺牲。

我们,昆明校友会除了向母校的师长同学表示崇高的敬意之外,我们更增加了自信,我们要为这个伟大运动歌颂,我们也要歌颂母校这种震古烁今的精神。中国一定会进步,中国一定要民主,中华民族的活力依然充溢。联大的精神不仅暴露了反动势力的脆弱,联大的精神也恢复了民族的自信,惊醒了全中国人民。联大的精神已因这一伟大运动的锻炼而更有力量,更显得强壮坚固,一切反动的势力都将因联大精神之发扬而消灭。昆明党政军这次罪恶的行为,只更坚固了我们。他们的暴力,让正义和公理得到伸张的机会,这虽然不是军阀党棍所希望的,但他们的愚昧无知确实造成了这后果。

我们是骄傲的,我们亲逢这一伟大的运动。

我们虽然兴奋,却不能欢欣,只能警惕。

正义和公理虽然已因暴力而得伸张,但这无疑是不必要的。正义和公理应该在和平民主的环境中发育滋长。军阀党棍们的暴力不仅违反了人道和人性,也几乎杀害了民族的生机。

我们爱好母校,爱好中国,绝不忍母校遭受屠杀迫害而不闻问,绝不忍军阀党棍毁灭民族生机而不抗议。我们,昆明的校友会,为了人道,为了民主与和平,我们不能不为“一二·一”惨案向全国同胞提出控告,对于这灭绝人性的兽行一定要予以打击。

联大的师生是坦白纯洁的,他们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所有的呼吁都是一个国民应有的权利,所有的行动都是循规蹈矩的。联大的师生在为民主和平而工作,这是全中国人民的希望,怎么可以任意加以“土匪”“赤匪”一类的诬蔑。

我们昆明校友会认为党争原是一个民主国家的常规,党争应循适当的途径。一个有自信有前途的政党,应该用成绩的竞争来取得胜利,胜利绝不能自屠杀迫害和诬蔑中得来。一个有自信有前途的政党,应该用工作去争取拥护,绝不能自威胁到利诱中得来。历史已为我们提出了暴力必然失败的无数例证,聪敏的政党绝莫再重蹈覆辙。

因此,昆明校友会谨向全国同胞呼吁援助,援助昆明学生这个伟大的运动。我们首先要求全国同胞能共同支持我们的抗议:

(一)国民政府应该公开严惩肇事祸首及指使者,前任云南省代主席及全省警备司令应负全部责任。

(二)国民政府应该切实保障人民集会结社游行言论及民主国家人民应有之权利。

(三)我们要求政府应该确切保障学术研究的自由及尊重学府的尊严。

(四)我们要求新闻自由,对中央社一再蒙蔽事实,混淆是非,诬蔑学生运动等等卑劣电讯,实深愤慨。

(五)为了使党争导入正轨,内战能早停止,建设能早开始,民主政治的施行,已经刻不容缓,执政党应竭诚还政于民,用行动来实践诺言。

能这样,昆明学生的鲜血才不是白流,中国才有希望。

我们,昆明校友会谨以至诚向全国同胞致最大的敬意。为了民主和平的实现,我们愿与全国同胞共同努力,誓作昆明学生运动及母校的师长同学的后盾。

昆明西南联合大学校友会谨启

1945年12月

日军轰炸下的西南联大

1941年3月26日(星期一)

下午五时起开联大校务会议,至十一点始散,(会中备晚饭两桌)到者共十九人,除由余报告近三月来校中重要事项外,所讨论最久之问题为下年是否仍设分校,如设分校应在何处,结果以反正两案付表决,各得七票。众意仍请常委做最后之决定,但一时似难即定,此事之最要观点为:

1.分校在物质与精神上皆有不宜之处。

2.五分校对于时局变化更难应付。

3.为招收好学生则分校不分校皆可有办法。

4.用费方面则分校人、物之运输以及修缮等费,较补助学生由川黔来昆之路费要多至数倍。

5.倘欲以分校作较永久之布置则是另一个问题,但亦可考虑者。

会前,蒋谈及研究问题,谓宜由三校分头推进,余表示赞同。余并言最好请教部不再以联大勉强拉在一起;分开之后可请政府多予北大、南开以研究补助,清华可自行筹措,如此则分办合作更易进展矣。

1941年4月8日(星期二)

上午九点余有预行警报,初未介意。十点余赴校办公。十二点返家未久而警报来矣,家人幸皆已进午饭,余则携面包一块出门,与诸孩仍在苏家塘北山坡停留。12:45紧急警报,1:05敌机二十七架由南而北,炸弹声数批连续过后,而见城中起黑烟二三处,以后北方亦有炸声,闻为沙朗一带。2:45回至新校舍休息,趁便办公。4:45解除。五点余与诸孩至市中察看:翠湖东南西三面均落弹,一老人在桥边炸死,劝业场及大众电影场炸后延烧一空,武成路关岳庙对面烧数家,民生街炸二三处,光华街炸二三处,正义路马市口南炸……(原文有脱落)任均不至。乃绕道由民生街、福照街、武成路、洪化桥、钱局街经西仓返寓,因西仓坡东头以南有一未炸之弹,故行人不许经过。途中市民来往极拥挤,幸月色晴好,否则恐不免有意外发生。十一点电灯竟放光矣!

1941年4月17日(星期四)

下午六时约校务会议诸君会谈,蒋君提议由清华拨款补助联大八十万及其向教部所提之“办法”,惜因通知有未送到者,又同时有纪念日会序委员会,致到者先后颇参差,但最后决定二原则:

1.倘北大同人果愿另起炉灶,则可三校预算分开,清华对于联大负其全责。

2.倘只令清华向联大拨出应摊之八十万,则联大所多出之八十万为补助各校研究费者,清华应分得其比例应得之数。

后商定先由冯、吴分访周枚荪,一探北大方面意向后再商量。

七点约李宝堂、吴泽霖、雷田、张诸君便饭,菜太潦草,殊为抱歉。

1941年5月19日(星期一)

早七点余起后,出至室外看玩山景,惜雾气太重,隔江之重庆城市亦看认不清。

八点宝弟、逢吉来,光甫陪食早餐,有镇江包子。餐后逢吉出示其手工制品之桃花桌布等,花样、颜色均颇新颖,冀于美国有大销路。至会中各部,分访晤席德柄、缨钟秀、凌济东,途中遇章友江,余绍光则未得见。

午饭在缪君家,盖席彬儒即住该处。饭后与宝弟搭缪夫妇汽车过江返寓,小睡一时许。

四点余至教部,先与吴俊升司长谈数事,如膳食津贴、毕业总考、研究费、留美招考科门。待至六点余见陈部长。

1.关于研究费问题,陈问是否与蒋已商妥数目等点。余谓初已商有办法,后北大方面仍主成立独立预算,蒋谓日内将有信与部长详陈。陈问:是指研究费抑指整个预算?余答:是指每校整个预算:大约北大同人意见欲有独立预算,然后由各校预算拨提一部作联大经费,而以其余作各校自办事业费。陈摇首,谓:如此办法未妥,联大已维持三年有余,结果甚好,最好继续至抗战终了,圆满结束,然后各校回北边去。且委员长有主张联合之表示,未必肯令分开(教育合办事业多未成功,西南联大为仅有之佳果);而物质上(指预算)如分开则精神上自将趋于分散,久之必将分裂,反为可惜,故不若在研究工作各校自办为是。

2.陈问及分校问题是否有决定?余谓:如夏间时局无大变化,拟将分校结束,学生全在昆明上课,陈谓:“还是昆明好些”(意兼指生活问题)。

3.陈问昆明校舍如何,是否拟在乡间筑建?余告理学院在梨烟村造房计划,并出子坚所提说帖,陈谓:学校既然打算出四十万元,当无需再添许多。余谓:希望部中再拨若干以补不足,并可同时好向省方商请补助。

4.关于留美招考问题,陈谓:清华此次能否多考送些名?余谓:今年拟考二十四名,系因去年只取十六名,以足每年二十名之额,因为清华现有美金收入每年约十万元,如每年送二十名,而学生可留美二年或三年,则同时在美将有五十人左右,其用费已在九万十万之间矣。

吴前谈时曾告已为联大列请追加预算数十万(总追加为八九百万),俟经核定再通知学校。

晚饭后王化成来谈颇久始去。

1941年5月25日(星期日)

阴雨一日,气候凉了十余度,清早床上须盖双毯,午前外出须着薄外套,较之前日犹如夏秋之别也。

九点余早餐后,为王酌清夫妇约至其南岸立石沟山居小游,任敢同往,原拟在土桥看地者,因雨不得实现。王、吴、张亦均未来,与王、傅略谈清中建筑及经费问题。午饭有龙君夫妇及崔君在座,皆储汇局高级职员。饭后在廊下闲坐,雨中观山,别有意趣。五点余返城市。

六点半赴教育部陈部长之约,晤陈石珍、臧君(东北校长)、彭百川。饭为五菜一汤,颇称适口。饭后谈及毕业总考问题,部方颇主严切实行,陈再问及分校计划,告以二年级决迁回昆明,一年级新生如夏间云南无变化,亦在昆明上课,叙永房舍仍设法保留。陈表示颇以为然。九点余别出。

本年政府教育文化事业费共一万三四千万,其中用于军事机关者约五千万,国民教育一千万,用于高等教育(110单位)者只三千万,大学学生共约四万人。

1941年5月27日(星期二)

天阴颇风凉。七点半张静愚来访,谈及学校及清中问题极表热心,谈时觉到有两点,以后应提出使大家注意者:

1.清华为中美文化合作之重要事业(以后在考送留美学生外,应多聘美国学术专家来国内讲学)。

2.清华基金无论如何不应动用(近固有以一部分解众人馋涎论者实不妥当,且亦无效,徒启以后更多之觊觎耳)。

九点张去后始进早餐,以后未出门,更觉懒怠。

下午小睡后,五点余戚长诚偕孙立人来稍谈,同至俄国餐厅晚餐。在彼晤李现林,及……(原缺)君。六点半食毕,立人以汽车送至朱处。

七点又至牛角沱朱骝先饭约。座中有孙越崎(资委会油矿西北)、李叔堂(中研院)、沈君怡、丁君(陪都设计)、李君等。饮酒五六杯,杯颇大而酒甚好,不觉太多,但一晚而赴两餐,腹肠未免负担特大耳。去来均能搭得汽车,亦今日不可多得之幸运也。

1941年6月2日(星期一)

早七点起,天气似较昨日更热,贝谛携九宝于清早往山洞矣。在室中早点毕,季洪自南岸来,正闲话间又挂气球矣,宝弟遂匆匆去,以便乘汽车往歌乐山。郑、罗、张同来。九点半发警报,十点紧急,十点十五分起始闻炸声,由远而近,六七声后有大声四五下,紧接至头上最后一下,空气似由顶上打下,感觉颇奇怪,洞内油灯皆为震灭,妇孺有惊叫声,张女士坐予旁,当亦吃惊不小,郑、罗与余互道“躬与其盛”。

十一点二十分解除出洞,则见医院大楼正中落一弹,楼梯处及偏左一部炸毁,楼后小房烧完。大门前、山洞上面均落有弹,无怪乎洞中空气震动如此之烈矣。

与郑、罗、张至荫庐及中央饭店,幸均无恙。食肉丝汤面、鳝丝汤面当午饭,饭后在郑榻小憩。三点回医院,室中尚无毁损,灰土已清除,拂拭二三次矣。八弟调派各事,应付来人颇忙。

六点以后至中央饭店,六人会合,仍在一心便酌,后加入巴金(姓李),已于楼下食过。回中央后在廊前与罗、张望月闲谈,不知不觉间已是十二点矣,街上无电灯,送张女士返荫庐,待其叫门进屋始返医院,途中竟走过通远门,至七星岗口始觉之,岂尚有酒意耶。

1941年6月3日(星期二)

早六点起来觉无所事,遂又上床睡去,至八点三刻始起。傅任敢来谈订船往泸州,约明后日可成行矣。九点余挂起,而久无消息。十点以后,北风吹起,三角旋亦取下,热度在九点余已是八十八度,下午将更可观。幸风吹热散,至下午颇为凉爽,而阴云四合,渐有雨意。

四点余发两信:一与净珊,一与祖彦。至中央饭店,张充和未来,知必已返青木关矣。看何秋江为郑毅生刻图章颇好。

六点余为孙伏园所约,与舒、关、罗至“来来来”,一保定饭馆,其韭菜水饺、绿豆稀饭颇好。

老舍约至升平书场听山药豆与富贵花之大西厢,韵调颇不差,唱后又偕至其家稍坐。十点半返寓。自晚饭时起始落雨,时大时小。返寓后雨势渐大,盼能继续一夜,则非但热气可以减除,空袭可以暂免,而稻田得雨,年成有望,于民生大有关系也。

1941年6月10日(星期二)

清早雨已停,至午前云亦渐散,下午晴热。

八点罗君来导往城内校舍各部视察,先至东城文庙内办公处与今甫稍谈,并晤褚士荃君,然后视察各行政部分及内院之教室,后至以下各处:

帝主宫女生宿舍,在东城,府城隍庙,南华宫男生宿舍,及大教室。以下皆在西城:春秋祠男生宿舍,教职员宿舍;天上宫阅览室及理科实验室。

后至蓬莱巷今甫寓所休息,晤总务主任刘康甫,新病尚未大痊。

中午返招待所午饭,饭后小睡,未久即有客来。四点在招待所与校务委员会诸君会谈,今甫来信谓下午忽发热甚高,未能到会。

为诸君报告最近学校情形,及关于分校问题之决议,后由诸君发言表示意见,约可归纳如下:

1.学校去秋分院迁川之“诺言”;

2.叙永人士之热心挽留;

3.学校似无一定及长久计划,出尔反尔,虚耗巨款非宜也;

4.昆明局势是否较去年时为稳定;

5.但下年如继续在叙,亦应更使充实;

6.如迁回,对于同人眷属旅费应多补助;

7.二年级是否可以留叙?

8.助教多愿回昆,学生闻返昆讯皆大高兴。

余除简单说明外,未多辩论,但允为转达昆明,并催速决定通知各方。

六点余会餐,在院中颇风凉。饭后月色较好,与李忍涛、姚楷、杨昌龄(三君午后自纳溪来此)闲谈。李对于昆明,认为敌所必取而我方自亦必拒守,但昆明如失则叙府继陷,而川南川东亦必不稳矣。此种推测数月之后或能证明。

十点余因院中露水太重,虽欲饱看圆月不可久留,只得归房就寝。

1941年6月12日(星期四)

一夜雨未止,上午更密而有力,地方人近来极盼雨,今获甘露矣。

十点以汽车往城内,先至教职员眷属宿舍,在吴之椿家稍坐。

十点四十分在南华宫举行国民月会,由余报告昆校最近情形及关于分校问题决议外,特勉励学生注意:劳作精神、团体生活、选系意义。

中午袁、霍、李、陈、吴、曾、龚、褚君约在西南餐厅小聚,略谈校中问题。饭后在袁、曾家。

下午四点,清华同学会在春秋祠后院茶会,到会廿余人,余为略述昆明纪念日开会情形,并及关于清华、北大之问题。

六点何县长及何廷琦(叙中校长)在所中设宴,座中晤谢式瑾(烟酒税局专员),为老北大同学,颇和气健谈。

一日雨水未稍停息,除道途泥泞外,室中甚为舒适,晚间则蚊子更多,席散后即收拾睡下矣。

1941年6月14日(星期六)

天晴又热矣。早六点起收拾行李零事。九点前主人十五位已先后到场,客人有叙校同人九人,又305师张参谋长及各处长及他客,共坐四桌,十点三刻幸得终席,即向各位握手告辞,登车启行。

一点余到大洲驿饮茶休息,茶馆兼办旅馆,系春间新开者,主人七十大寿兼娶儿媳,又开新张,于是贺联满挂壁间矣。

三点到花背溪,为学兵队防毒处分处所在地。渡河后至处中,李、杨、姚、汪诸君已久待矣。四点出酒饭小酌,饮桔精酒及茅台酒各数杯,皆甚好。

六点余,李总队长导往纳溪双河场干训班参观各部,均甚整齐、清洁,纪律似亦甚佳,因天色昏黑未能多看。八点再登汽车往蓝田坝招待所,九点余到达,幸得保留客房二间。行李安顿后与薛经理商量,得一盆水洗澡后,即上床睡矣。

1941年6月17日(星期二)

昨晚睡时已渐落雨,彻夜未停。清早犹阴云密布,细雨淋漓。早餐在吴宅食汤面。餐后商量作归计,而雨势忽大,二三刻以后雨稍停。乃相偕持伞往厂中大码头,未久雨又至,且愈下愈大,到码头鞋裤已湿,而雨更有滂沱之势,舵工亦谓江水盛长,逆行更有困难,于是暂作罢论,至吴君办公室休息。

午饭后小睡,三点以后雨虽未止,但仅淅沥而已,遂决计归矣。厂中备花杆送至船上,船亦为厂中专用者。吴、杨、陈、戚、杨、李诸君均来江边送行。

四点十分船开,船上共有船夫八人,皆年轻力壮,身体矫健可爱,而掌舵则为一老者,年约五十上下,神采奕奕,左瞻右顾指挥若定,吾辈坐舱中外望,既玩江景,且羡此班人健壮之生活,使自家精神亦为之一振矣。开船后上行共过滩三,为小米滩、黄滩、土地滩,在此波涛汹涌礁石暗伏之境,非有经验而动作敏捷者,盖难免不有意外也——上午在码头见一货船风雨中急流而下,午饭时闻人言系舟子失操纵能力,故随波驰去,已在泰安场触石沉没矣。

六点过沱江河口,水清,与长江合流处清浊分明,管驿嘴即在此两河交流处。泸州之地势极似重庆,沱江犹如嘉陵江,管驿嘴犹如朝天门也。

六点一刻抵民生公司码头,稍公谓天晚不能开往蓝田坝,吾等未便强其开行,遂登岸雇车至山岩,在市中稍有耽搁,至山岩已黄昏矣。下看江流弥漫,较一周前不知涨得几许,而天空浓云低压,又若有大雨将至者。惟盼赶早过江,到得南岸后,即有雨湿泥泞,不过衣物之污损非所虑也。下码头时已有小雨,登一船欲令“单撑”即开行,乃舟子为一奸猾老头,贪图多赚,必待至上得十五六人始开。经多人催促前行,时天已昏黑,江面仅能辨出急流处为礁石所在,而此船又仅一人撑摇,无他助手。此老侩之贪心,置客人安全于不顾,实可痛恶,而当时亦无可如何,幸船客中有愿帮其摇橹者,始得缓缓过江。而傍岸则在蓝田坝以下二里许,彼乃缓撑前进,其意图欲使客人不及待便可登岸去矣。余等登岸处为一陡坡,幸四人皆着草鞋,尚无滑跌之虞。到坡上见一宽长亮线,知为人行路,循之南行,黄在前引路,兼为余扶持,脚下则不顾泥水深浅,惟望勿陷深坑或滑下坡去则以为大幸。行约廿分到汽车路上,水坑反更多,又行约二十分,到蓝田街市,石路平坦,稍得心安,而大雨忽至,风吹斜打,头肩以下尽湿透矣。行至市南端一饭馆,名“一品香”,为一河南人所开,能做面食,但因缺乏面粉,仅有米饭,勉强凑得数菜,以当晚餐,各饮白酒少许,以驱寒湿。时已八点半,招待所或他处盖皆难得食也。九点一刻食罢,买火把两束,小雨中做最后之行进,近九点半到招待所,赶即进房脱去湿衣,更得温水草草一浴,四人临睡前互庆平安。盖此日之经验,过后思之,犹以为幸也。

1941年6月29日(星期日)

晴热,蔚蓝天空,片云绝无,盖较昨日更热矣。

早饭后八点三刻出发往石岩湾社会所,由董君引导,小路迂回,于山坡田埂间颇难辨识。途中两次迷路,经问村妇、牧童后始得前进,到石岩湾为十点一刻,盖用时一时半矣。到后始知所中清华同学八九人拟公宴于李庄饭店,则又须下山去,但因众人盛意,未便推却尔。因有警报,在客堂久坐闲谈,十一点半闻炸声,有人谓或系重庆被炸者,未敢置信,不信声音能传来如此之远也。

一点半始由所往李庄镇市,行未远又闻轰炸声自东方传来,乃在山坡树下稍停。二点一刻进镇,街上人甚多,为赶场者,竟都不疏散,实为不妥。

李庄饭店一席共十三人,余与郑、罗、董、陶为客,主人为汤象龙、梁方仲、徐义生(尚在昆明)、巫宝三、潘嘉林、严中平、林兴育、桑恒廉、夏鼐(博物院)。

饭后三点余与陶先生至慧光寺同济大学访周均时校长,谢其饭约盛意(今晚)。

后至巫宝三家稍坐,晤杨时逢夫妇,与巫同院住者。至羊街六号李济之家,八号梁思永、刘士能家,各稍坐。天夕上山,返板栗坳。

晚饭为董同龢夫妇所约,食打卤面。食方毕,所中会计萧君自山下酒醉归来,入室后初仅吵嚷,后更哭闹,余等退至方桂处茶话,乃隔壁即为萧之住房,纷乱声音至夜半始息。盖萧去岁曾丧一男孩,为素所珍视者。以后每饮辄醉,醉则念其小孩而哭而诉,今晚一幕则哭闹特甚,最后结束,乃由其妻挽一邻孩来为其亡孩跪地叩首三次始寝息。盖此孩前曾与平汉玩耍而起争吵,今萧欲以此慰彼亡魂,非醉人固不做此想也。

1941年7月5日(星期六)

一日有风,虽热不闷。

早六点起因与郑、罗商定清早下山,下午往叙府。早餐时闻方桂夫妇言昨夜邻村有枪声颇多,时余已入睡乡矣。

七点半辞别所中诸君下山往上坝,方桂夫妇等送出里许,至一山坡,经再辞谢始折回。乱离之世会聚为难,惜别之意,彼此共之也。

八点半至上坝营造学社,再看梁夫人病。大家坐廊下,颇风凉。徽音卧一行床,云前日因起床过劳,又有微烧,诸人劝勿多说话,乃稍久坐,临别伊再提及愿返昆明之意,但余深虑其不能速愈也。

午饭在李济之家食凉面,为湖北吃法,但无卤无汤,似不及平津之麻酱黄瓜加蒜汁为更有味。饭后至江边一茶楼饮茶,藉等船来,楼上甚风凉快意,送行者董、芮、杨、王、陶、李诸君皆来伴饮,李老太即亦缓步参加,临别握手曰“江干一别”。言外之意,不禁凄然。

三点,“长丰轮”自下流开到,仍以趸船登轮,思成亦送至轮边,余对此小夫妇更为系念也。

五点,船入泯江口,即泊码头。下船时适遇东华公司一老夫役来接,由老头代雇车出城,至西路桥唐君等住处,车未出城忽有警报,幸一时余后即解除矣。唐邻岳因事往威远,晤其夫人及饶辅民、邓廷法二君。

晚饭后在室外纳凉,月色甚好。十点擦澡后睡。余等住一室,床帐则主人已代备好矣。

记录李公朴、闻一多先生被暗杀的日记

7月12日 F.晴。今日起始视事,中午清华校务会议,光旦迟来,始悉李公朴昨晚在学院坡被暗杀消息。下午李圣章来稍坐。

7月15日 M.晴。日间批阅两校公事颇忙。夕五点余,潘太太 忽跑人告闻一多被枪杀,其子 重伤消息,惊愕不知所谓。盖日来情形极不佳,此类事可能继李 后再出现,而一多近来之行动又最有招致之可能。但一旦果竟实现。而察其当时情形,以多人围击,必欲致之于死,此何等仇恨,何等阴谋,殊使人痛惜而更为来日惧尔。急寻世昌 使往闻家照料,请勉仲往警备司令部,要其注意其他同人之安全。晚因前约宴中央及中航二公司职员光徐诸君,但已无心欢畅矣。散后查 、沈 来寓,发急电报告教部,并与法院、警部及警察局公函,一点余始睡。

7月16日 T.阴。昨晚十二点Roser 偕二美军以吉普车接光旦夫妇往美领馆暂避,今早大致尚安定,惟各家尚甚感恐慌耳。午前十点偕郁文往云大医院看闻夫人及立鹤伤势,肺部曾受三枪,今早已停止出血,腿部中二枪,一大腿骨已断,枪弹尚在内,但此子体格甚好,或能出险。医院中闲人甚多,盖李公朴遗体于今午火化,故来看热闹者特多也。中午访霍总司令未遇,留片。下午接警备司令部复函谓已悬赏缉凶,关于同人安全问题,提议最好大家聚居一处以便保护。下午四点约黄、查、贺、雷、沈组闻教授丧葬抚恤委员会,六点余往美领馆晤光旦、奚若,并与Roser稍谈,闻彼处已住有十七八人,但除光旦夫妇、孝通一家,及奚若外,其他则不知皆为谁何也。

7月17日 W.晴。令世昌购米面糖茶火腿黑大头各若干及毛巾二打,于下午送与Roser。下午五点联大常委会,开会前全体往云大医院视一多入殓,仅着蓝衫,盘坐于铁龛内备明午火化者,其面目尚静定,盖已为殓者整理过矣。

7月18日 Th.晴。中午一多遗体于云大操场火化,系由佛教会僧徒办理,观众不甚多,秩序尚好。下午子坚、勉仲来商为一多举行追悼会及修衣冠冢事。二点余刘参谋长来谈时许始去。

1946年7月